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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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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燕飞兴致勃勃地往南大街的街尾探头探脑,眉眼弯弯。

她可就等着盼着今天呢,早早地让人给她在这间酒楼留了个最好的位置,就是为了看得清清楚楚。

看着看着,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街道斜对面的留吁鹰与阿屠主仆俩,一愣。

咦?

萧燕飞手里的团扇顿住,挑了下眉梢,随口道:“呦,他也是来看热闹的?”

这句话是对旁边的知秋说的。

也不用知秋回答,萧燕飞就自个儿先笑了。

想想也知道,这不可能。

知秋也注意到了留吁鹰,压了压眼尾,便移开了视线,笑道:“姑娘,囚车已经到街尾了。”

百余丈外,一辆囚车在几名衙差的押送下,正朝这边慢慢地驶来。

通常情况下,被流放的人犯本该头戴枷锁、脚穿镣铐徒步前往流放地,也就是萧衍刚失了右腿,不良于行,这才改由衙差以囚车押送。

要真让萧衍拄着拐杖一拐一拐地前往岭南,怕是磨破脚底走上一年也到不了。

萧燕飞似笑非笑地弯了弯唇角,雅座外这时响起了“笃笃”的叩门声。

不等她应声,房门就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留吁鹰站在门口。

他身形高大健硕,头上的礼帽尖快碰到门框,魁梧的身躯像座山峦般站在那里,几乎将整道门堵住。

无需言语,他只是这么静静地站着不动,就给人一种难以忽视的威慑感。

知秋微微蹙眉,往前走了一步,见萧燕飞无声地摇摇头,就又退回了原位,收敛了气息,仿佛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丫鬟。

“萧二姑娘,又见面了。”留吁鹰露齿而笑,以标准的大景官话跟萧燕飞打了招呼。

见面的第一句,他就直接点出了她在萧氏的排行。

语外之音就是说,她的来历,他已经查清楚了,不似上次那般对她一无所知。

留吁鹰一点也不客气,不请自来地迈入了雅座,跟在他身后的阿屠合上了门。

这小小的雅座内,多了一个留吁鹰,就显得格外拥挤。

“留吁元帅。”萧燕飞盈盈一笑,同样直白地点出了留吁鹰的身份作为回敬。

即便独自面对堂堂一国元帅,她依然毫无惧色,毫不怯懦,不卑不亢,有种云淡风轻的从容。

留吁鹰定定地凝视了她一会儿,少女生了一张巴掌大小的瓜子脸,衬得她娇娇柔柔,偏生那双大大的猫眼慧黠灵动。

“姑娘果真好胆识。”他哈哈大笑,一副对萧燕飞颇为赏识的样子。

萧燕飞笑而不语,执起茶杯,浅啜着杯中的花茶。

留吁鹰走到了萧燕飞的对面坐下,毫不见外地顺手拿过一个空茶杯,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花茶的香味钻入鼻端时,眉梢几不可见地蹙了蹙,若无其事地笑问:“姑娘在看什么?”

窗外的阳光透过

青竹帘子的缝隙在他粗犷深邃的面庞上投下栅栏般的光影。

他下巴微抬,自萧燕飞身侧那敞开的半扇窗户看向了外头的南大街,下方的囚车已经驶到了五十丈外,隐隐可见囚车里坐着一个头戴镣铐的男子。

“可是在等令尊?”留吁鹰用了疑问的句式,可口吻却很笃定。

听到他这么一问,萧燕飞收回了远眺的目光,转头看向坐在桌对面的男子,对方侧脸看着窗外,骨节粗大的右手腰侧配的马鞭上轻轻摩挲着。

看来这是进入正题了。萧燕飞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团扇,在他黝黑的右手上落了一瞬。

留吁鹰露出和善的笑容,眸光幽幽闪动了一下,又道:“听闻令尊被判了流放岭南。”

“姑娘居于深闺,许是不知,这流放可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流放路上,不仅日晒雨淋,风餐露宿,在半道的荒郊野林被虎狼恶兽吃掉,也是常有之事,押送的官差更是暴虐。”

“流放之人只有五成的机会能活着抵达流放地,之后,才是苦难的开始,从此便成了没有自由的奴隶,任人鞭笞,任人磋磨,只有五成几率能熬过第一年。据我所知,大景的岭南是瘴疠蛮荒之地,又比之那东北苦寒之地更为难熬。”

“真的?”萧燕飞又喝了口茶,在心中掰着手指数,五成能到岭南,五成活过第一年,也就是说萧衍只有二成五的存活几率。

不行不行,这可不行。

人死了就一了百了,还落个痛快,让萧衍与崔姨娘这种贪图安逸之人从此没有了荣华富贵,在岭南受各种难熬的苦难,一日日生无所望地熬着,那才是钝刀割肉,毫无止境。

萧燕飞在心里琢磨着,回头得让顾非池在岭南那边找人,好生“照顾照顾”他们。

原主足足受了十五年的苦,萧衍与崔姨娘这一对真爱至少也该还上十五年才能死。

见她苦恼地蹙着眉,留吁鹰扬唇一笑:“萧二姑娘,本帅可以让令尊免了这流放之苦。只要你说一句话。”

萧燕飞自茶杯中抬起头,“免了流放?”

“本帅从不妄言。”留吁鹰笃定地抛出了诱饵。

几个衙差押送着囚车终于走到了酒楼附近,外头的街道一片喧哗声,路边那些看热闹的百姓沸腾了起来,对着囚车里的人指指点点,斥责声、议论声、叫好声此起彼伏。

“元帅确定,这……能打动我?”萧燕飞笑容可掬地看着留吁鹰,一双大眼似寒星般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难道不是?留吁鹰微微一愣,捏紧了手边的那个茶杯。

萧燕飞托腮斜了下方街道上的囚车一眼。

囚车里,被关在诏狱近一个月的萧衍形容枯槁,油腻腻的头发凌乱,身上那白色的囚衣沾染了不少灰尘与红褐色的血迹,狼狈不堪。

崔姨娘与他挤在同一个囚车里,一头青丝草草地梳了圆髻,头上、身上没有半点首饰,满身的老态与疲态遮挡不住,容颜憔悴,与从前侯府那个光鲜亮

丽的妇人判若两人。

萧燕飞随手取了个空瓷杯,颠了颠。

在留吁鹰惊愕的目光中,她把瓷杯往窗外一掷。

唇间逸出了一个字:“啪。”

她的手法精准,但见那小巧的瓷杯穿过囚车的缝隙中重重地撞击在萧衍的头上,“砰”地一声四分五裂,碎片四溅开来。

“哎哟!”囚车里的萧衍吃痛地喊了一声,被那个瓷杯砸得头晕眼花,旁边押送囚车的衙差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皱了皱眉。

酒楼二楼的窗户只开了半扇,衙差只看见了萧燕飞,却看不到被另半扇窗户挡住的留吁鹰。

见是那位煞星的未婚妻,衙差便又垂下了头,只当没看到,还顺手又拉了一把同僚,摇摇头,以眼神示意,别管闲事。

萧衍捂着钝痛的头顶抬起头来,面黑如锅底,正要开口咒骂,就看到了二楼那半扇窗户后的萧燕飞,阳光下,少女精致的小脸似春花般娇美。

“燕儿!”萧衍脱口喊道,先惊后喜,两眼迸射出异常热烈的光芒,苦苦哀求着,“你原谅爹爹吧,是爹爹错了。”

“爹爹不应该轻信崔氏这贱人!是她、都是她一直在挑唆你我的父女情份。当年的事也是崔氏一人所为。”

“燕儿,你救救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萧衍双手紧抓着囚车的栏杆,艰难地由坐改为单膝半跪,右腿根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蹭在囚车底上钻心得疼,伤口还在渗着血,在单薄的裤腿上留下斑斑血迹。

可现在他也顾不上这些了。

顾非池如今在朝堂上如日中天,只要萧燕飞说一句话,自己肯定就能无罪开赦的。

“燕儿,你别听他的。”崔姨娘奋力拉扯着萧衍的左臂,把他往后拉去,自己则凑到囚车前头仰望着二楼的萧燕飞,“他早就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你是殷婉的亲生的,他是巴不得你过得不好。”

“他不怪自己没本事,非要怪殷婉让他抬不起头来,却又舍不得殷家的银子,才故意虐待你,恨不得你死了。”

崔姨娘嘶声喊着,越说神色越加疯狂,形容之间,带着一种癫狂与决绝。

她没有求饶,也没有祈求萧燕飞的原谅,只是不想萧衍好过。

是萧衍不顾两人的情份,明明她可以像李姨娘她们一样拿了放妾书离开萧家的,可是萧衍非要逼得她一同去流放,岭南那等人间地狱,岂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待的地方?

她要拖着萧衍一起下地狱。

萧衍勃然大怒,厚实的大掌捏住崔姨娘的肩膀将人拽开,手下毫不留情,一拽一推地把她的身子重重地撞在了囚车的栏杆上。

留吁鹰看得目瞪口呆,连右手执的茶杯都停顿在了半空中。

萧燕飞温温柔柔地对着囚车里的萧衍说道:“父亲,您一路走好。您且宽心,这路上……我托了人会好好照顾您的。”

“您这断腿还没养好,定要注意好好养着。”

留吁鹰:“……”

这姑娘是在煽风点火吧?!

一定是的!

果然——

囚车里的萧衍混乱的眼眸一亮,似是看到了一线希望,露出了讨好的笑脸:“知道!爹爹以后一定听你的话,这崔氏实在歹毒,就是盼着你我父女离心。”

萧燕飞这丫头该不会是心软了,要放过他了吧?!崔姨娘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拳头攥得紧紧,眼底掠过狠绝的光芒。

绝对不行!

“调包的事你不知道?”崔姨娘冷冷地嗤笑了一声,“那我在燕儿屋子的熏香里放了绿萼花粉的事,你知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她仰首露出了疯狂的笑容,形若疯妇,“你是知道的!”

“加了绿萼花粉的熏香可是你拿回来了,还装什么深情款款地说我喜欢这种熏香,让我熏在衣裳上,不过就是等着我动手罢了。”

“你就等着他们姐弟一死,便能贪下殷家的万贯家财,好吃绝户了。”

“啊。”二楼的萧燕飞惊呼了一声,用团扇遮面,只露出一双秋水盈盈的双眸,仿佛泫然欲泣,也仿佛满是绝望与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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