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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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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淮安侯是想让他们熟悉起来,打好关系,但这也太为难钟思渡了吧。

他敢肯定,钟思渡很讨厌他。

谁会喜欢一个鸠占鹊巢的人呢?

果不其然,两位长辈一走,钟思渡脸上的神情便渐渐淡了下来,看也没看钟宴笙,便往外走去。

钟宴笙有心想解释下前天的事,起身的时候腿上一软,踉跄了下,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后腰以下,还是残存着一股怪异的感觉。

都两三日了,定王殿下还没出现在淮安侯府,不知道是没找到他,还是已经消气了。

但愿是消气了,他又不是故意的……寻根究底,也是给他下药的孟棋平的错。

一想到万一自己被萧弄找到,极有可能要被挂在墙上风干,钟宴笙的心情就很沉重,默不作声地跟在钟思渡后面,考虑怎么开口。

钟思渡住的是春芜院旁边的明雪苑,两个院子隔得很近。

他应下了淮安侯的话,但并没有兴趣教钟宴笙,心下觉得钟宴笙应当也

识趣。

没想到都快到明雪苑了,身后跟着的人脚步依旧未停,继续跟他走着。

钟思渡步伐一顿,后背就撞上来个脑袋,听到身后传来声低低的“嘶()”。

蠢货。

钟思渡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转过身,目光瞥过钟宴笙一直捂得很小心、吃饭时也避免露出的手腕。

昨晚钟宴笙睁眼发现床边有人,吓了一跳,惊惧之下往后退去,没注意露出了手腕。

那两截细瘦雪白的腕子上,有两道清晰交错的捆绑痕迹。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其他零碎的痕迹,若隐若现地蔓延至宽袖之后,看得出被人怎样用力的爱抚过,不难想象,在衣物遮蔽的躯体下是什么光景。

钟思渡眼里涌起几丝嫌恶。

顶替他在侯府待了这么多年的,就是这么个纵情声色、不学无术,除了撒娇卖痴外百无一用的草包。

目光在钟宴笙的脸上转了一周后,钟思渡嘲弄地在心底补充了一下,是个漂亮的草包。

可父亲母亲却疼爱他疼爱得很,他待在京外养病的那段时日,母亲每日来看他,总会小心翼翼地说起钟宴笙的乖巧懂事,想让他别对钟宴笙产生芥蒂。

明明该补偿失散多年的亲生子,却还是舍不得让钟宴笙多受委屈。

就这么个草包,也妄图留在侯府与他争。

钟思渡脸上的笑意已经收敛得一干二净,漠然地望着钟宴笙:“别跟着我。?[()]?『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钟宴笙睡了两日,骨头还是快散架的状态,不妨被撞了下,疼得眼泪花花的,揉着额头,泛着泪光的眼和他对视了一下。

他敏感地察觉到了几丝来自眼前人的厌恶与恶意。

钟宴笙微微抿了抿唇,方才很艰难叫出口的“哥哥”是喊不出来了,想了想,轻声开口道:“你别误会,我是想解释一下,前日你来我院中,我不是故意让人赶你走的,而是……”

“没必要解释。”钟思渡的嗓音还是很柔和,说出的话却没那么和气,“也不必在我在我面前做出这种姿态,我不是父亲母亲,不会被你可怜兮兮的无辜表情骗到。”

钟宴笙愣了一下,嘴唇无意识张着:“什么?”

那副模样实在漂亮又无辜,看得钟思渡愈发烦躁。

装傻充愣么。

附近有仆役路过,钟思渡低身靠近了点钟宴笙,脸上重新带上了温雅的笑意,仿佛是在和钟宴笙说什么有趣的事,低声细语:“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恶心人,我嫌脏。”

除了孟棋平外,钟宴笙是第二次当面被人用恶劣的语言这么说,眼睛微微睁大,愕然地望着他,眼眶不受控制的红了一分。

但他没吭声,只是埋下头,闷闷地嗯了声,就转身走了。

得到意料之外的反应,钟思渡眉梢略微抬了下,但也没在意,维持着得体的笑意,转身进了明雪苑。

钟宴笙感觉跟钟思渡相处,不太舒服,但没有怨愤生气。

他没有生气的

() 立场和资格,钟思渡没有指着他的鼻子骂,已经很好了。

得知真相后,这个世子之位他本来就如坐针毡,如今钟思渡被接回来了,也该还给他了。

最重要的是,早些让钟思渡认祖归宗,恢复身份,也能尽量避免侯府在话本里的下场。

这么想着,钟宴笙踯躅片刻,没有回春芜院,掉转脚步,打算去找淮安侯谈谈心。

和从前一般,钟宴笙去见淮安侯和侯夫人不需要通报,进了院子,便有相熟的侍女迎上来。

侍女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但很快就抿起个笑:“世子是来见夫人的吗?侯爷和夫人在花园的亭子里,奴婢给您引路。()”

改明儿就不是世子了。

钟宴笙心里无端感到轻松,也朝她弯眼笑了笑:“不必了,姐姐去忙吧,我自己过去便好。℡[()]℡『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主院里的路钟宴笙很熟悉,绕过前院,走向后花园的亭子。

侯夫人除了礼佛外,另一个爱好便是养花,后院里种满了各色花草,离京时淮安侯着人好生照看着,老仆照看得当,回来依旧繁茂,此时正是开得盛烈的时节,夫妻俩偶尔得闲时,便喜欢坐在百花环绕的亭子里说说话。

钟宴笙想起自己没送出去的那袋花籽,心里发紧。

回去得藏好了,那可是从定王私宅里带出来的东西!

靠近亭子时,淮安侯和侯夫人的说话声模糊传过来。

大概是已经讨论过他和钟思渡了,现在说的是其他的话题。

“朝中眼下的情况如何了?”

隔了片刻,钟宴笙听到淮安侯评论了四个字:“天翻地覆。”

侯夫人惊讶:“又是怎么了?”

“今日一早便传来消息。”淮安侯沉声道,“定王回京了。”

钟宴笙到口的呼唤一停,心脏也好似跟着停跳了,睁大了眼,猫着腰蹲到亭子边,跟只生长在阴处的小蘑菇似的,默默抱膝竖耳偷听。

侯夫人明显也吓了一跳:“回京了?怎么突然回京了,不是说在京外养着病吗?”

“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淮安侯道,“老周托人给我的消息,说定王今早一回京,就带人去了安平伯府。”

安平伯府?

钟宴笙伸长了耳朵,定王去那儿做什么?

侯夫人有同样的疑惑:“安平伯府?”

“对,在安平伯府内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但定王离开时脸色很不好看。”淮安侯声音里也带着疑惑,沉吟了下,“据传定王此番回京,是为了找一个得罪了他的人,想必是找错地方了。”

钟宴笙手一抖,无意识掐掉了一朵面前的木芙蓉。

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

完了,萧弄真的在找他!

他想起前些日子,在酒楼里,其他人绘声绘色说的定王传闻。

他们说萧弄睚眦必报,别人对他做了什么,他都会原模原样、再加十分地还回去。

() 他不仅会把得罪了他的人挂在墙上风干,还会生啖仇人血肉。

钟宴笙依稀记得,那天晚上,他咬着萧弄颈侧,磨出了个带血丝的印子。

相处了一段时日后,他觉得萧弄的确有些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不过还不至于吃人。

但睚眦必报的定王殿下,大概真的会啃他一口。

钟宴笙伸出手指,在自己细细的颈子上比划了下。

他觉得,萧弄一口下来,他的颈子就要断掉了。

只是,萧弄怎么找去安平伯府了?

正茫然着,头顶突然传来侯夫人惊讶的声音:“迢儿,你蹲在这儿做什么呢?”

钟宴笙想着事,冷不丁听到有人在近处头顶说话,吓得一激灵,又掐了朵花,捧着两朵花仰起脸,不知所措:“娘……”

那张秀美的脸被娇艳的木芙蓉一衬,明艳灼人,望过来的眼神又清澈,侯夫人心都软了,弯下身将他拉起来:“怎么没有跟哥哥在书房读书?”

钟宴笙不想说钟思渡的坏话,思考了下,说:“我不想看书。”

淮安侯背着手跟在后面,闻声不悦:“就知道玩,为何不想看书?”

“我不喜欢看书。”钟宴笙小小声说完,垂下脑袋,等着挨骂。

等了半晌,意外的没挨骂。

淮安侯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钟宴笙跟着他们回到亭子里坐下,捧着茶盏抿了口,又听到侯夫人斟酌着问:“迢儿,今天见到哥哥,你觉得……如何?”

钟宴笙愣了一下,露出笑容:“哥哥很好。”

侯夫人紧绷的状态明显又松了松,跟钟宴笙谈起钟思渡的经历。

钟宴笙这才得知一些详细的情况,钟思渡十岁时,收养他的农夫就去世了,不久他又被一个私塾先生收养,得以开蒙入学。

直到考完院试,有个曾与淮安侯府有些渊源的学政惜才,找钟思渡谈话,认出了他身上淮安侯府的信物,又觉得他面善,多番意外之下,钟思渡才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千里迢迢寻来。

钟宴笙听完,只觉钟思渡能找回来,确实很不容易。

说了会儿话后,侯夫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了下去。

钟宴笙察觉到了,眨眨眼:“娘,您有话便说,不必遮掩的。”

侯夫人犹豫了很久,还没开口,淮安侯低咳一声,道:“昨日德王府寄来了帖子,再过七日,德王妃将在景华园主办斗花宴,邀你前去。爹想你若是去的话,就带上思渡一起,你愿不愿意?”

京中高门风气奢靡,斗花宴便是其一。

每年斗花宴,京中各大世家子弟都会想尽了办法出风头,四处寻来珍奇花卉,争取在斗花宴上惊艳四座。

钟宴笙当然不在意和钟思渡一起去,但是……萧弄已经回京了。

京城那么大,遇到的可能性很低,可他还是觉得不安。

但淮安侯让钟思渡去,应当是想要让钟思渡开始在京中世

家面前亮相。

这斗花宴,他若是不去,钟思渡也去不成,毕竟明面上,他还是正儿八经的淮安侯世子,德王妃下的帖邀的也是“侯府世子钟宴笙”。

只是钟宴笙去了,就难免得面对“被淮安侯府厌弃的假世子”这些流言带来的目光。

钟宴笙艰难地想明白了淮安侯的意思,刚想开口,就听到侯夫人飞快打断:“说什么呢,那种地方嘈杂得很,迢儿喜静。”

淮安侯被她横了一眼,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收回方才的话头:“罢了。”

他们很为难。

钟宴笙想,想要弥补失散多年的亲生孩子,又不舍得他受委屈。

他在侯府待了这么多年,受了那么多的偏爱,不想让他们为难。

而且淮安侯和侯夫人待他如何,世上没人比他更清楚了,只要他自己清楚父亲母亲是什么态度,外人那些话又算什么。

这方面钟宴笙很豁达。

“爹,娘,我想去斗花宴看看。”钟宴笙笑了笑,见他们怔愣一瞬后想说话,直接打断话头,语气坚定,“我想和哥哥一起去。”

反正,定王殿下对斗花宴也不会有兴趣的吧。

王伯还跟他抱怨过,大少爷很少踏足别院的花园,叫他老人家寂寞得很。

钟宴笙应得坚决,但出于对定王极度的心虚和恐慌,斗花宴来临前,都老老实实缩在春芜院里,几乎寸步不出。

日子越临近斗花宴,他越心慌,越不想露面,但话都放出去了,自然是得守约的。

与钟宴笙乌龟似的样子相反,钟思渡每日都会去向淮安侯的侯夫人请安。

他态度温雅,风度翩翩的,与人亲善,很快就博得了府里所有人的喜爱。

加之他的相貌与淮安侯和侯夫人极为相似,几乎等同于直接告诉了所有人,外头那些流言都是真的,他才是侯府尊贵的世子,钟宴笙不过是个冒牌货。

春芜院除了云成和几个从姑苏带来的旧仆,其他都是到了京城新补进来的。

虽然钟宴笙往日待他们很好,但在“真假世子”的真相逐渐揭开后,有几个已经开始犹犹豫豫地往隔壁明雪苑张望了,气得云成骂骂咧咧的,直骂白眼狼。

府里的情况尚且如此,外头就更甚了,之前还只是流言,一半人信一半人不信,但一个与淮安侯夫妇长得相似、还与原来的小世子同龄的少年被接进府中,就可以断定某些事实了。

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钟宴笙是个假的。

云成偶尔跟着出去采买,忍不住打听消息,回来气得睡不着,又不敢跟钟宴笙提。

自从小少爷失踪一夜回来了,状态就怪怪的,还没恢复过来,侯爷夫人就接回来个据说是真世子的人,他怕小少爷会伤心。

直到斗花宴当日,不得不出门了。

钟宴笙想了几天该怎么掩藏自己的形貌,让萧弄就算面对面也很难认出他来,想到了个妙招。

他让云成去递话,说他

没睡醒,先上马车,便忙着捣鼓好自己的妙计,先坐进马车里等钟思渡。

等了许久,听到动静,钟宴笙悄悄掀起一角帘子,看见侯府大门处,侯夫人抬手拂过钟思渡鬓旁的碎发,似乎在温柔地叮嘱他赴宴要注意的细节。

钟思渡低眉顺目地听着,唇角含笑,场面十分母慈子孝。

钟宴笙又放下了帘子。

从前站在那里,接受侯夫人温柔关心的都是他,以后就……不能是了。

但看侯夫人和钟思渡气氛这么和谐,他很高兴。

“宴上人多嘴杂,你们要互相照应。”俩人靠近马车时,钟宴笙听到侯夫人耐心地又叮嘱了一句。

钟思渡的声音温雅:“母亲请放心。”

一上马车,钟思渡维持的笑容便淡了下来,抬头望向钟宴笙,动作不由停住。

马车里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香粉气息,先上马车的钟宴笙满身俗气的花香,不知打哪儿摸出了顶帷帽,已经戴上了。

帷帽四周垂下两层轻纱,那张容易招惹桃花的脸被挡在里面,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钟思渡没想到他品味这么低俗,被呛得咳了下,眉头皱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脸上起红疹子了。”钟宴笙绵言细语,生怕不小心将轻纱吹飞,“戴帷帽挡一挡。”

他翻来覆去想了好几日,最终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用香粉把自己弄得呛人,戴着帷帽遮脸,还在里面多穿了好几件衣服,把腰塞得粗了许多,肯定看不出他的身形。

红疹子?

隔着轻纱看不清脸,钟思渡也没兴趣关心钟宴笙,只觉得他在耍什么小手段,漠不关心地掏出书册看起来。

马车里的气氛过于安静,钟宴笙不太习惯,他发现他很难把不知道萧弄身份时,和萧弄相处的态度用在钟思渡身上。

好在钟宴笙也不太需要钟思渡的关心,往角落里缩了缩,只恨不得自己失去存在感。

马车晃晃悠悠的,朝着景华园去。

一路平平安安,没有突然跳出定王殿下要剥他的皮。

这几日钟宴笙还特地让云成打听了一下斗花宴的名单,据说没往定王府送。

佛祖保佑。

钟宴笙悬着的那口气差不多要吐出去了,刚露出个欣慰的笑,外头突然传来一个冷厉的声音。

“前方何人,见定王车驾,为何不避。”

佛祖呢?

钟宴笙目瞪口呆地抬起头,前些时间他误会淮安侯贪污时,勤学苦读的大雍律法起了作用。

按大雍律法,见亲王车驾,需得下马车回避,否则得受四十下鞭笞。

钟思渡自然也听说过定王的名号,已经果断地先一步下了马车。

钟宴笙磨蹭了一下,硬着头皮跟了下去,下马车时他悄悄侧了下眼,前方岔路口的车驾果然是定王府的标志。

车帘子后,就是他千方百计想躲的人。

钟宴笙小心地耸着肩,跟着其余人一起跪拜下去,把声音压得很低:“见过定王殿下。”

马车上的人大概也没兴趣跟他们耗时间,只冷淡地“嗯”了声,马车便准备先行一步。

恰在此时,一阵风掠过,吹起了马车帘子。

萧弄漫不经心地往外扫了眼,视线在跪在外面戴着帷帽的人身上停顿了一下,分明看不见脸,身形也全然不像,但他鬼使神差的,突然抬了下手。

车夫立刻停下了驭马的动作。

“何人?”

熟悉的嗓音居高临下砸进耳中,简短的两个字,砸得钟宴笙的心跳瞬间失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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