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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京城报仇第五十二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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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相国寺位于内城东。香火鼎盛,每月五次开放市集庙会,万姓交易[1]。

还没走近寺庙正门,才上东大街,路边商铺已经挤满了人。阿织像游鱼儿进了水,快活地四处奔来跑去。

应小满四处问人:“余庆楼在何处?”

余庆楼原来出名得很,一问一个准。但路人大清早被个小娘子抓着问余庆楼,回答时神色都有点古怪:“东大街中段往北走。这么早,酒楼尚未开张。”

酒楼门口以红绿两色绸缎扎起的迎客欢门[2]上包裹许多鲜花枝,欢门往内的长廊一路灯笼高挂,依稀可见夜里的热闹。

应小满立在欢门下,往里头喊了半天,紧闭的木板门里探出一个伙计,睡眼惺忪地打呵欠。“何事啊?这么早……”

“我有事寻你家掌柜。”

伙计沿着木廊子走来欢门,上下打量面前穿戴简朴、牵着小丫头的斗笠小娘子。

斗笠遮住小娘子大半面目,但还是露出红润嘴唇,精致鼻梁,瓷白肌肤,下颌一小截优美的轮廓。

伙计的面色缓和许多。

“卖唱的还是卖酒水吃食的?想进咱家酒楼做生意?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招牌噱头?咱们余庆楼可是东大街这处数一数二的酒楼。若无甚出色处,往后慢慢排着罢!”

“不卖东西。我爹从前在京城时,和你们掌柜的是好友。我爹托我来寻你家掌柜的,带一句话给他。”

应小满郑重地说,“——故人前来归还五十两银。”

手里攥着昨夜新融好的雪白银锭,在伙计眼前晃一晃。

伙计摸不准头脑,狐疑地打量几眼,“等着。”闭门回去传话。

这一去就是半天没回。

应小满领着阿织,十几岁的小娘子领着个小丫头,一大一小站在红绿招摇、插满花枝的余庆楼欢门下,大早晨地实在扎眼,路过行人无不扭头古怪打量几眼。

阿织嘴里吮着的糖人都不甜了,小声嘀咕:“阿姐,好多人看我们。为什么呀。”

应小满心里也有点拿不准。

她来京城有大半年了。时不时会听邻居妇人议论几句,京城的酒楼有些是正经卖酒的营生,也有许多不正经卖酒的营生。到了晚上,那些不正经的酒楼便聚集了许多妓子招揽生意,灯红酒绿,倚楼红袖招……

爹爹好友开的这间余庆楼,该不会是……那种不正经的酒楼罢?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从远处奔近路边,七八骑奔马轻快小跑过人来人往的长街。应小满没在意,拉着阿织往欢门里走两步,避开街上奔马。

奔马到了余庆楼门前,却逐渐减速,众轻骑停在路边。

打头一匹马溜溜达达走近,马上的朱袍郎君攥着缰绳,在欢门前原地转过半圈,在马背上一个大俯身,弯腰下来查看斗笠下的小娘子相貌。

应小满面前冷不丁出现雁二郎的脸。

“远远地看着就像是你。”雁二

郎满意下马,自来熟稔地打招呼。

“听说你家遭了灾,我派人送去一趟东西,又跟顺天府主事官员打了招呼。家里临时安置的住处可好?送去的十二色糕点合不合你的口味?钱放多了怕被人哄抢,只送去十贯,这两日够不够花用?”

“……”

应小满牵着阿织的手,往后退半步,把斗笠往下压。

她总算知道自家帐篷前扔下东西就走的那拨人是谁派来的了。

“东西没收。”她记仇得很。雁二郎上回当街反水的事她可牢牢记着清楚,才不想占这厮的便宜。

“我家不缺东西,分发给邻居了。”

雁二郎并不甚在意。

“总归我送过了,算作我的心意。收不收是你的事。”

他把马缰绳扔给亲随,不顾面前小娘子的提防姿态,当先两步走进欢门。

“原想亲去探望你,不想因为七举人巷这场纵火,惊动了皇城里的官家,第二天大清早我就被急召进宫。身上既担着审刑院详议官的官职,当日就御前领命,开始协同大理寺和刑部诸位同僚共同查案。哎,忙得脚不沾地!”

“不瞒你说,整夜没睡,清晨才从皇城值房放出来,打算喝两杯余庆楼的玉楼春解解乏,转头继续回值房。没想到大清早居然在酒楼外头撞见小满你。这可真是——”

雁二郎把到了嘴边的一句轻佻的“有缘千里来相会”强咽下去,临时换了三个字:“——巧得很。”

应小满把斗笠往上拨三寸,打量雁二郎熬得发红的眼睛。

听来颇为正经的一番话,从雁二郎这纨绔嘴里说出来,她总不大信。

雁二郎当然也看得出她的不信,面前的清澈眼神里明晃晃地带出怀疑。但再警惕的小白兔还是小白兔,也不知怎么被人大清早地哄来酒楼欢门下站着,瞧着还是好骗得很。

心里一阵发痒,又升起燥热。

他扯开衣襟,袖管里摸出一柄折扇,打开扇了扇,环顾四周。

“余庆楼可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小娘子该来的地方。”

雁二郎站在酒楼欢门下头,抬手一挡,笑得意味深长:“领小丫头来大相国寺上香,走错了路?寺庙大门不在这边,回头往南行六百步。我送你去?”

应小满飞快地瞥他一眼,又警惕地环顾四周。雁二郎可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听他语气,余庆楼果然是不正经的酒楼!

雁二郎的相送邀约,她肯定不会答应的。

她领着阿织,正踌躇要不要换个地方等酒楼掌柜的时候,欢门前方连接的长廊子尽头,紧闭的两扇酒楼木门吱嘎一声响,有人从里踏出门来。

“这位小娘子便是故人之女?”来人一口正宗的京城官话,中年和气相貌,穿一身湖绿色绸缎团花长袍,看着便像生意场里打滚多年的商贾模样。

应小满心里一喜,即刻撇下雁二郎,快步穿过欢门往酒楼廊子里走几步:“正是。我爹爹叮嘱我来。你就是余庆楼掌柜的?”

来人和蔼笑道,“小可姓方,正是此处酒楼掌柜的。这位小娘子的父亲——”

“我爹姓应。”

方掌柜一怔,脚步停在原地,只眯起一双眼上上下下地打量。

应小满瞧在眼里,心里琢磨了片刻,又说,“等等,我爹也可能姓庄。”

方掌柜又是一怔,像是骤然明白了什么,脸上再度露出笑容。

“小老儿L不曾认识姓应的故人。姓庄的故人倒是认识一位。不知你爹爹尊姓大名……?”

应小满心里泛起惊涛骇浪。爹爹果然姓庄?!

她都十六了。这么多年,爹爹在老家用的都是化名!

但应小满早不是刚来京城的胸无城府的乡下小丫头了。如今站在余庆楼里的她,是见多识广、沉得住气的应小满。

她心里一番搜肠刮肚。

对于姓庄的爹爹,她印象里只有来自七郎,呸,晏容时,曾经提起的寥寥几句官府文档记载:

【庄九,年未弱冠,魁梧巨力。拒命而去,不知所踪】

“我爹是庄九。”

听到“庄九”二字,方掌柜脸上的笑容顿时真挚了几分。“果然是故人之女。”

再度迎上来热络了许多。方掌柜做出欢迎的姿势,自称也换个称呼:

“庄小娘子请进。老夫和你父亲当年在京城确实是多年故交啊。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父亲还记得老夫,托你来寻老夫,实在感动肺腑。来,我们进去细谈……”

应小满也笑了。正想跟方掌柜往门里走,横次里伸过一把象牙扇,唰地迎风打开,摇了摇。

“且慢。大好年华的良家小娘子,有何时不能在外头谈,非得往酒楼里带?方掌柜,行径有些鬼祟啊。”

雁二郎从廊柱子背后踱出两步,现出身形。

“既然被我当面瞧见,少不得跟上去做个见证。哎,谁叫应小娘子跟我有交情呢。”

雁二郎是京城各家出名酒楼的常客,方掌柜哪有不认识的,转身立刻堆笑:

“原来是雁小侯爷驾临。小侯爷不必多心,无甚大事!这位小娘子的父亲是小人故友,托小娘子归还些旧物罢了。”

“小人原想请小娘子进酒楼吃用些细点,叙几句闲话,问询故友的情况……既然雁小侯爷不放心,小人这处酒楼,也确实不大适合小娘子单独进门。那就改日再叙话罢,小娘子把带来的旧物归还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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