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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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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殿的聪明人,自然都懂得白榆此举暗含的意思。

这九皇子妃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谁要是再出言怪罪什么,便是妄图和一个痴傻之子的孝心过意不去。

再说严重一点,那就是挑拨天家亲情。

因此就算皇后感觉到了身边的皇帝有所动容,又深觉自己的皇儿被这个卑贱的区区庶女抢了风头,简直要咬碎了后槽牙,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勉强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实际上看着白榆的眼神都要冒火了。

而安和帝再怎么看不上这个九皇子妃,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这一下是捣在了他的心窝上。

酸涩和遥远的记忆袭来,谁在年轻的时候,没有真心喜爱过一个人?

他也曾真心爱慕过九皇子的母妃,那时的德妃不仅容颜艳丽,而且对他情痴不已。

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眼中只有他的女人,对一个初登帝位,在朝中上下被氏族和朝臣掣肘的君王,是最优良的安慰品。

他在德妃的寝宫享受天神之尊,德妃还给他生了一个同她一样娇艳可人的皇子。

安和帝甚至出神地想到,当年九皇子年幼之时,是那么早慧懂事,不论他教什么都是一点就通。

他的容色在几l个皇子之中也是最盛,书房下学的时候,他站在窗边,九皇子永远是第一个冲向他,而后端正给他见礼,嘘寒问暖的。

那时候的安和帝也是当真谋划着,将这天下江山交给他最爱的孩子,才会频频给九皇子开小灶,无论政务多么繁忙,都能耐着性子去教导九皇子课业。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时移世易,他渐渐斗败氏族,挣脱掣肘。

而这途中免不得又要氏族的襄助,因此他只能封后封官,以氏族牵制氏族。

对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氏族多加恩赏,每月挤出时间去皇后那里,也多加关注皇后为他生下的皇儿。

而德妃便是那时开始,如怨妇一般,每每他抽空过去,都是流泪控诉,要他多加陪伴。

而安和帝是一个男人的同时,首先他是一个君王。

案牍之上,天下堆积在他一人面前,亟待他处理的事情多如牛毛。

他如何还能够像从前一样,只顾着与一个女子风花雪月。

德妃虽然年老未衰,艳色依旧,却到底是昨日红花,不够新鲜活跃。

安和帝越发冷淡,导致德妃越加疯魔。

某天安和帝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臂竟被捆上了!

德妃痴魔地看着他,要他留下来陪她。

试问这天下哪一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女人试图将他拴在床榻之间,尤其他还是一个君王。

安和帝震怒,自那之后,鲜少去看德妃。

德妃如同那未曾被浇灌的干渴花朵,肉眼可见地枯萎下去,但是她更加疯魔,到了要闯他寝殿的地步。

安和帝只好将她暂且禁足,令人严加看管。

到这时,帝王之爱,已然消磨殆尽。

至于德妃的儿子,那个总是帮着母妃装病引他过去看一看的小孩,也不再是安和帝最喜爱的孩子。

因为安和帝自己也很清楚,他无法力排众议,越过皇后之子,去立一个妃嫔的孩子做储君。

当年他那些暗自下的决心,也不过是一些无法完成的野望。

而皇后的母族强大,能在朝中为他披荆斩棘,对抗那些和他意见相左的朝臣。

皇后的孩子也越发懂事,皇后更是大方守礼,从不妒忌他宠幸后宫。

偶尔他来时,也会露出几l分女儿家的娇俏可爱。

安和帝的心自然是渐渐偏移。

直到皇宫里面出现了“德妃同侍卫私通”这件事。

安和帝当时真的气疯了,因为无论他如何困囿朝政和权势之中,始终对德妃有那么几l分真情。

证据确凿,德妃被抓了现行,衣衫不整,那男子的精阳都在她的身上,百口莫辩。

安和帝震怒之下,令人绞杀德妃,车裂那侍卫,再将九皇子幽禁于长乐宫中。

而如今,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九皇子先前为德妃洗清了冤屈,当年之事乃是他人陷害,德妃无辜。

可是那男子精阳落在自己的女人身上,安和帝的心中纵使有愧,却总也过不去那个坎。

可是如今……这后宫众人,妃嫔无数皇子繁多。

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当真有谁,是真的爱敬他呢?

他们都懂事,不妒忌,不会因为自己的陪伴稀缺就恼怒发疯,甚至会在自己偶尔过去的时候感恩戴德。

可是安和帝如何不懂,不在意他的真正宠爱的人才会如此。

不在意他这个人,才会礼数周全,从不奢望啊……

他回忆往事,这一生唯一他能够确信真心爱过他的女人,竟只有会冒着被厌弃幽禁的风险,试图将一个君王捆在身边的德妃。

而他和德妃的孩儿长大了,被他厌弃多年,最终神智失损,竟然也唯记得当年他私下教授他为君之道时,对他说过的:“我儿无须同其他皇子一样叫父皇,只需称呼我为父亲。”

“我们是一家人。”

安和帝年逾五十,终是在江山稳固子孙满堂的如今,又找回了当年的一丝真情。

而时移世易,物是人非。

他怎能不疼惜爱重这般痴傻,却只会念着父亲的孩儿?

“你虽出身庶女,却重情重义,言辞铿锵不畏天威,更胜皇城许多氏族嫡女虚名,只是为自己的夫君直言,又何罪之有?”

皇帝对依旧五体投地的白榆说:“九皇子妃,平身吧。你与九皇子的孝心,朕知晓了。”

这殿中之人听着皇帝说话都带上了一些动容,不由得个个咬紧牙关。

没人觉得这九皇子妃多么感天动地,只是觉得她巧言令色揣奸把猾。

白榆达到目的,又对着皇帝

端正叩头,这才又慢慢爬了回去。()

后面从十皇子开始,继续由太监唱报贺寿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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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安和帝望着自己痴傻的九皇儿,依然陷在昔年的“真情”之中。

又如何听得进去他其他的皇儿,如何绞尽脑汁地搜罗来的好物?

有亲笔书写的“万寿图”这珠玉在前,满室的金山银山,也会黯然失色。

白榆“不骄不躁”,跪回九皇子身边。

而谢玉弓又何尝不是同皇帝一样,心中震动难言。

只不过他震动的并非是什么“从前”,他厌恨皇帝至极,恨不得将他杀之后快。

更对这满殿的皇子妃嫔反胃欲呕,心中盘算的都是怎么让他们身首异处。

他从未期盼过什么“君恩父爱”,就连在自己的母妃盛宠之时,也未曾在皇帝面前失过礼数。

而君王之爱如登天梯,君王之厌如遇山崩。

山崩之下,他母族段氏如山中群兽,死伤殆尽。

因此谢玉弓从不会去期盼安和帝垂怜。

所以他的计划之中,无论多么凶险艰难,哪怕是装疯卖傻,也从无一条是讨好安和帝,祈求什么再度得宠。

哪怕得皇恩,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

他生怕自己用装出的笑颜面对安和帝的时候,会吐出来。

可是这一切,他身边之人竟然为他筹谋良久,甚至还做成功了。

那万寿图是何时写的?

她……既然都是骗他,又为何要为他做这些事?

谢玉弓混乱又震动,恨不得能有窥知人心的能力,好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什么。

白榆目不斜视,好似一个突然断电的机器,实则是在精心思虑接下来该如何走。

她今日这永昌殿之举,不光为谢玉弓唤起皇恩,也为了谢玉弓接下来能恢复“神志”好生铺垫了一番。

但是这都是附带的,白榆最紧要的目的,还是以此举“投石问路”,吸引鸿雁的注意和看重。

不看重也行,至少得让那个眼高于顶的阉人,将她看在眼中。

这样才好进行接下来的“合作共赢”。

而白榆此举的效果,单看等会的宴会之中,鸿雁会不会抽身与她见上一面。

白榆咬了咬嘴唇,首先得甩掉皇后在她身边安插的两个容嬷嬷,还得找准机会在万寿宴之上离席……

最后一个公主的寿礼唱诵完毕,安和帝因为忆往昔,加之起早扒瞎祭祖,已经露出了疲态。

说了几l句不咸不淡的愉悦话,说的人无心,听的人更是无意,没意思透了。

皇后扭动着自己的袖口,面上端庄的笑都要堆不住了。

坐在皇后左手边的太子谢玉山,忍不住满脸凝重地望向了白榆。

他先前听闻了工部尚书的献计,得知了“为九皇子”请封的这个计策,乃是一个庶女想的,便已经惊讶不已。

后又因为她频繁要人接触鸿雁

() ,而鸿雁竟然也被她请动,谢玉山更加好奇不已,这才会私下见她。

尚书府早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之前与白榆见过的那一面谢玉山只觉得这庶女是个满心癫魔思想的疯子,和老九不相上下的失心失智。

可今日再看,她条理清晰,言辞并不多么激烈,却字字句句如山如锤。就连经年戒备如铜墙铁壁,凡事必定再三衡量的皇帝心防,都被她以一幅不如孩童涂鸦的“万寿图”,敲得松了铁皮。

这庶女果真不同凡响,而她……显然心中效忠的,并不是他这个太子。

她如此大费周折的目的,显然依旧是为九皇子请封。

也就是说,那日见面的一切,都是她的表演。

谢玉山眉头微锁,他自问阅遍人心,擅弄人性,竟也短短一面,就被这装疯卖痴的女子给诓骗住了。

此等巧言诡慧之人,绝不能留在老九身边助纣为虐。

谢玉山其实当日便已经发觉自己的衣袍有异,但是心中存疑,却也并未在意,未曾想她当时情状,竟全是伪装。

他攥住右手,那里是刚刚结痂的被瓷片划伤的伤口,还有他的丝帕……想到这里,谢玉山眉梢微微一抽。

“你是说,那个卑贱的庶女,拿了你一条丝帕!”

福安宫中,方才在大殿之上气得不轻的皇后,听闻太子谢玉山说的话,声音尖锐地问,“你身为太子,怎能随意将贴身之物赠与旁人,若是她以此陷害你,将那丝帕作为佐证,你当如何!”

皇后名为孙书蝶,乃是当今吏部尚书孙坚的嫡长女。

自小便是当成皇后来教养,这么多年这个皇后当得也确实得心应手颇受赞誉,孙氏一族更是在皇恩浩荡之下蒸蒸日上。

在谢玉山封为太子之后更是达到了巅峰,前朝后宫没有任何一族或者是哪个不长眼的妃嫔能够压得过他们,抢过他们的风头。

而今天他们整个后宫诸位妃嫔和皇子们,竟然全部都被一个低贱出身的庶女给盖过了风头去。

孙书蝶万万咽不下这口气,本来她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给那个所谓的九皇子妃一点教训,现在听了自己的皇儿竟然在对方的手上吃了亏,简直怒火中烧暴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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