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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064·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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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光帘拉着,纵使是白天,屋内也黑黢黢的,宛如被阴云笼罩,只有一点微弱的灯火映在屏风之上,像一团泼上去的冷茶,一阵浓烈的烟草味扑鼻,孟慧晚呛得咳了好几下。

她提着心,小心翼翼地绕过那方屏风,看见男人正坐在罗汉床上,另一端摆着一幅油画,他就这样颓懒而无生气地靠着,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幅画,宽松的黑色毛衣挂在他清隽修长的身体上,头发不似平时那般整齐后梳,而是垂在额前,遮住他饱满的额骨。

下颌线越发削瘦,人也显得越发清冷,带着一丝疲惫和病容,淡淡地瞥过她一眼,像是从遥远的雨夜而来,孟慧晚心口猛地一跳,错愕住,都不敢往前迈步。

“......你到底怎么了?”

“有事?”谢琮月声音很淡。

孟慧晚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酸涩击中,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眼前的场景,只有心痛。

如果秦佳苒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会不会后悔?

还是秦佳苒算准了一切,算准了他不会放手,所以才求她务必把那段录音拿给谢琮月。

秦佳苒宁愿让谢琮月恨她。

孟慧晚不知道该怎么办,半个月她都不敢来谢园,她不敢按照秦佳苒的嘱托,让谢琮月听到这段语音。她得考虑周全,考虑这段语音放出来的后果,会不会伤害秦佳苒?会不会伤害

谢琮月?

这件事搁在她心中折磨了她半个月,她没有想到,谢琮月会为了找秦佳苒变成这样。

这毕竟是她暗恋了十五年的男人,整整十五年,她见过谢琮月高高在上,见过他矜贵从容,见过他温柔儒雅,见过他杀伐决断,见过他谈笑风生,但此时此刻的谢琮月,她从来没有见过。

看着心中的明月从天上狠狠跌下来,她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揉皱。

孟慧晚抹掉眼泪,呼出一口气,“你还在找她?”

“嗯。”谢琮月没有看她,只是看着那幅画。

室内只有黯淡的光线,让那幅画看得并不清楚,但依稀能看出那是一条琳琅而繁华的街道,那一轮藏在楼道中的月如此明亮。

“就非要找她?”

“孟小姐,我没说要见你。”

孟慧晚捂住痉挛的心脏,声音发颤,“谢琮月,你就非要把自己搞成这样?”

谢琮月笑了,点了一支烟,漫不经心抽了一口,“孟小姐,你似乎管的有些宽。”

孟慧晚闭了闭眼,回忆着秦佳苒一字一句教给她的话。

若非亲眼看见谢琮月成了这样,她也许一辈子都会将这段录音压住。可现在她不得不拿出来,再不让谢琮月死心,他会丢命。

“她根本就不值得你喜欢,阿月。”孟慧晚睁开眼,走过去,温柔又坚定地看着他,“她一直在利用你。你知不知道?”

谢琮月掀起眼眸,冷漠地看着她,“我妈找来的说客?”

孟慧晚拿出录音笔,调出那段语音,轻轻放在桌上,“这个够不够说服你?”

谢琮月皱了眉,静静地看着那段没有点开的语音。空气安静片刻,孟慧晚抬手按下播放键。

平静,温婉,却含着阴森恨意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

“那日在酒窖.....是我故意说酒不见了......没想到老天爷都在帮我,就这么轻松就把你和谢家的联姻变成了废纸........”

“.......不止如此,你抄袭霸凌的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蓄谋的,我只要在谢先生面前哭一哭,说你打我,你们一家人欺负我,他就心甘情愿帮我解决所有的事........”

“.............”

录音中,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尖锐,越来越狠戾,到最后几乎是痛快的发泄。

是秦佳苒的声音。

他不可能认错。

只是绝对不是秦佳苒会说的话。她是那样温柔,可爱,乖软,喜欢撒娇,喜欢被人抱着,就算是被人欺负都只会默默流泪,问一句“谢先生,我是不是不值得被人喜欢”。她是这样的女孩。

谢琮月沉默着,任由那段录音从头播到尾,全程不发一眼,指尖的烟也没有抽一口,火星子烧到了手指,袭来一阵灼烫。

这样的沉默维持了好久,久到孟慧晚觉得时间凝固了,心剧烈跳动,是因为害怕。孟慧晚害怕

这种压抑的气氛。她感觉面前的男人像一座休眠火山,随时会爆发。

“谢琮月。”她小心翼翼唤了唤。

谢琮月这才皱了眉,不是因为孟慧晚喊他,而是指尖的烟已经烧到了手指,有淡淡地,烧焦的味道。

他垂眸,没有情绪地看着那一小块烂掉的皮肉。

松手,烟掉下去,被他踩灭。

“出去。”他对孟慧晚下逐客令。

孟慧晚身体发抖,“我——”

“滚。”

孟慧晚顿了顿,随即眼泪颗颗滚落,“阿月,忘掉她!对你也好,对她也好!”

说罢,她转身就走,夺门而出,一秒都不愿意多留。

秦佳苒的话还回荡在耳边——如果非要有一个人能把月亮摘下来,其实我希望是你。

她承认,秦佳苒对她说的这句话燃起了她卑劣阴暗的念头,若是最后能站在谢琮月身边的人真的会是她呢?可今天,一切幻想都被彻底击碎。

她决定彻底把这场暗恋撕碎,埋葬。

她难过地抬起头,看着铅灰色的天空,苒苒,我做不到摘月。

也许不是谁都可以,也许只有你可以。

深夜,偌大的房间像一块发冷的黑铁。

安静的空气里,不断地传出重复的声音。

录音笔循环播放,到此刻,已经不下一百遍了。

谢琮月冷漠地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眼眸深谙,一口一口,缓慢地喝着酒。

耳边传来秦佳苒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蓄谋的,我只要在谢先生面前哭一哭,说你打我,你们一家人欺负我,他就心甘情愿帮我解决所有的事。”

我只要在谢先生面前哭一哭,他就心甘情愿帮我解决所有的事。

只要哭一哭。

所以这就是她爱掉眼泪的原因吗?她知道他会心疼,会心动,会心软,所以她才放肆地利用眼泪,让他缴械投降。

她说得对,她只要哭一哭,他愿意把世界都捧在她面前,何谈毁掉一个秦家。

谢琮月面无表情,自虐一般听着,不断循环听,任由秦佳苒的声音钻进他的身体里。

他以为她是因为害怕,因为不够勇敢才选择放弃。

可很明显不是。

她一直都在利用,现在达成目的了,不需要他了,就将他抛弃。

谢琮月忽然笑出声,痛苦和愤怒交织在一起,整个人陷入无止境的黑暗之中,他抬手握住那支笔,想写一写字,想压一压内心疯狂的野兽。

可没有用,眼角不知为何,有温热濡湿的触感。

她到底什么是真的?

她的笑容,她的喜欢,她的眼泪,她这个人,一切都是假的。

录音还在继续播——“我费了这么大力气才让你们一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现在求我可怜你?谁来可怜我?可怜我哥哥?可怜我妈妈?”

谢琮月抓握笔的手颤了颤。

可怜我哥哥?

他拿过录音笔,倒退几秒,切回到刚刚那一句——“谁来可怜我,可怜我哥哥。”

她还有哥哥?

绝对不会是秦家泽。秦佳苒说过,这不是她的哥哥。

黑暗中,谢琮月眯了眯眼,这才想起来,瑞叔当时调查她的家世时,查到过她的母亲在生养她之前,还生过一个男孩。

“哥哥....”他嘶哑的声音飘荡在空气里。

瑞叔一直守在偏厅,接到电话后飞快地走过来。他真恨不得喊谢琮月祖宗了,中午晚上都没有吃饭,这就是再身体强壮的男人也受不了啊!

“少爷?”他气喘吁吁。

谢琮月清瘦而修长的身体立在屏风后,阴郁的眸注视着那幅画,低哑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平静:

“秦佳苒应该和她哥哥在一起,把她哥哥找出来,就能把她找出来了。”

“哥哥?秦小姐还有哥哥?”瑞叔这才想起来,“哦——对!她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

谢琮月俯身,玉笛似的手指捏起一块放在碟中的糕点,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

瑞叔激动地快要落泪:“我给您准备晚餐!”

“好。”

谢琮月笑了笑,静静地看着瑞叔:“我要亲手把她抓回来。问一问她,到底全身上下,哪一寸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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