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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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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算来,其实倒还好,她五日便进宫一次,也能见证孩子的成长。他年纪太小的时候不懂,及到大一点,会知道亲生父母是谁的。

轻舒一口气,其实她和神域也商量过,什么时候送孩子进宫为好,早前他是打算等到开蒙,但这个计划显然很难实现。以圣上的身子,不知能不能撑到那时候,总不见得等圣上升遐,再把孩子送进宫去。皇后的心性,她暗暗也考量过,有这样的人教养,孩子将来的品行错不了。思虑了再三,她还是与皇后约定了时间,等计安满一岁,就让皇后接去。

皇后虽不说,但一直在等着她松口,确定一年之期简直喜出望外,牵着她的手感慨万千,“难为你,这样顾全着我们,我代陛下谢过你了。”

南弦抿唇笑了笑,“我怎么敢当呢。我为陛下医治了这么久,深知道陛下的心病是什么。但愿计安能让陛下开怀一些,心情舒畅了,比药石更有用。”

皇后对她的感激,实在是言语

难以表达,后来又说了好多体己话,这才欢天喜地回去了。

神域没有走远,一直在隔壁候着,担心皇后的到来会让她惶恐,必要的时候他也不惜用朝政来逼迫皇后让步。但她们似乎相谈甚欢,皇后是面带笑意离开的,他进卧房,问明了经过,得知她们约定一年,暗暗迟疑起来,“你是自愿的吗?是不是经不住她磋磨,无可奈何应下的?”

南弦说不是,“我知道皇后会善待孩子,倾注的心血不会比我们少。再说我常能进宫,三五日就能见一回,母子之情不会断绝的。”

神域怅然若失,“那我呢?我要是常入后宫,是不是会被陛下赶出来?”

南弦只得安慰他,“待他开蒙就去前朝了,你还怕与他相处得少吗?”

他听后唏嘘,回身蹲在摇篮前,伸指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儿啊,你阿娘比阿翁更加杀伐决断。你我父子,这一年就好生相处吧。”

神域之爱子,超出了南弦的想象,每日回来就是逗弄孩子,那么娇贵的人,即便被尿了满身也还是乐颠颠地。

父子传承是种很奇妙的东西,小狐狸聪明,小小狐狸也不遑多让。醒着的时候,那双眼睛异常灵巧,六七个月光景,就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想法,懂得用哼唧声,达到自己的目的。

神域抱在怀里,爱不释手,啧啧道:“了不得,我儿才思敏捷,将来必成大器,是不是?”

南弦刚从患坊回来,看他们父子煞有介事地聊天,一个长篇大论,一个“哦哦”地回应,居然有来有往,聊得很热闹。

她含笑放下带回来的医书,让人替她换过衣裳又洗了手,随口与他提起,“识谙那里已经预备妥当了,明日就去向丽则提亲。太常丞夫妇早就知道他们有情,不过走个过场,不会刻意为难的。”

神域听了,对着计安道:“你阿舅总算要娶亲了,再不娶亲,就是老头子了。”

他总是明里暗里喜欢挤兑识谙两句,南弦知道他小心眼,也不与他计较,笑着冲计安拍了拍手,“来,阿娘抱抱。”

小小的计安,已经知道认人了,两条腿在他父亲怀里,身子已然向她倾倒。

南弦接过来,抱在手里掂了掂,“今日必是吃饱喝足了,怎么好像又长大了些呢……”正说着,忽然天旋地转,脸色一阵发白。

神域一惊,忙把孩子接过来交给乳母,摆手让人退下,自己搀她坐进圈椅里,替她松着肩颈,一面问:“可是太累了?这段时间歇一歇吧,春夏相交,气候也无常。”

南弦摇了摇头,“不是这个缘故。”说着拧身瞅了他一眼,尴尬道,“我最近时常这样,脉象上还诊不出来,但料着,又怀上了。”

他目瞪口呆,“我已经很小心了。”

夫妇两个相顾无言,半晌南弦讪讪道:“你那个法子不灵验。”

那还能怎么办呢,用羊肠?用鱼膘?他也悄悄试过那些办法,根本寻不到合适的,不留神就撑破了。

他退身坐回圈椅里,长吁短叹,南

弦看了却发笑,“怎么?你不乐意小狸奴来吗?”

他说不是,伸手揽她坐在腿上,蹙眉道:“这才刚生了多久,又要生,我怕你身子经不住。”

其实算算时间,临产大约相隔一年半,虽然时间不长,但对南弦来说不算坏事,“还有半年计安就要进宫了,这时又来一个,不是上天对我的恩赐吗。一个常能见面,一个养在身边,这一生也就足了。”

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他还是不太甘心,“我努力了那么久,好像并未改变什么,孩子照旧要进宫。”

南弦说怎么没有呢,搂着他的脖颈道:“原本岌岌可危的地位保住了,性命也保住了,这大殷朝堂是你掌权,再也不必寝食难安,这不是咱们苦苦追寻的吗?人啊,不能得陇望蜀,不能什么都想要,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况且咱们也不曾舍了计安,是给他谋了个好前程,将来皇叔皇婶当着,尊荣非常,还要什么?”

他听她劝慰,终于放下了,叹道:“我确实有些贪了,这样不好,对么?”

她点了点头,“对。”

约定的一年之期很快就到了,那时小小狐狸开始牙牙学语,流着哈喇子,会扑着一双短小的手臂喊娘。

南弦把他交到皇后手里,“日后就劳烦殿下了。”

皇后接过来,因为常去看望,计安和她也算相熟,在她怀里不哭也不闹,睁着一双墨黑的眼睛望着她。

皇后压下心头酸楚,对南弦道:“你放心,我必定珍爱他,如珍爱自己的性命。”

南弦颔首笑了笑,拉着神域转身就往外走,一直走出内城才顿住步子问他:“你听见计安哭了吗?”

神域说没有,“他好像很喜欢皇后。”

南弦嘟囔起来,“这个没良心的小子,爷娘走了,他哭都没哭一声。”

神域却很骄傲,“这才是成大事者。这点小事就哭哭啼啼,丢了老父的脸。”

南弦失笑,“你与他彻谈过吗?”

他说当然,“昨日他换过尿布,彻谈到很晚,把阿翁的心路历程都与他说了,他也答应我,会在宫里好好的,等着我们不时去看他。”

她知道他又在哄她,但仍是配合地说好,“不愧是我向南弦的儿子。”

两个人相视而笑,神域抚了抚她隆起的肚子,“快些回家吧,外面好冷,我的旧疾都快发作了。”

圣上得了嗣子,满朝文武都欢庆,这看不见未来的江山,终于后继有人了。

皇帝一高兴,必定改元,神令立为太子的这一年改元龙兴,加封神域为韩王,迁任太傅,判大宗正事。安排得虽然妥当,但圣上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着实不能操持丁点朝政了,自然也不会再刻意为难神域。

本以为圣上的病体如游丝,不定什么时候就断绝了,却没想到这一拖延,直拖了好几l年。

龙兴六年冬,天降大雪,入夜时分宫中传召神域,他匆匆赶到式乾殿时,太子正站在廊上等他,见了他,哀声道:“爹爹,我阿翁身上

很不好,先前与我说着话,忽然就睡过去了。”

神域抚了抚儿子的头顶,温声道:“你跟着进门,守在阿翁榻前,不要多话。”

神令点点头,小小的人,才比龙榻高一点,站在那里忧心忡忡地看着圣上。

皇后让开了身,什么都没说,眼神里尽是疲惫,牵住了神令的手。

神域上前行礼,“陛下,臣来了。”

圣上已经很不好了,勉强睁了睁眼,艰难道:“你来了……我自知时日不多,有些话,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如今朝纲稳固,河清海晏,你功不可没,我心里,一直很感激你。这些年我苦苦支撑,早也倦了,只可惜计安还不曾弱冠,日后他克承大统,你可以称太上皇,只要守住这万年基业,我就放心了。”

这是以退为进,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圣上也还在试探,目的不过是要他一个承诺罢了。

神域退后一步跪了下来,“江山是陛下的江山,臣是陛下的臣子,他日太子登基,臣理应辅佐少主,恪守本分,绝不敢僭越。”

圣上吃了定心丸,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唤计安,“往后可要好生孝敬你母后,不能惹她生气,知道么?”

计安说是,牵着圣上的手道:“阿翁,你会好起来,儿让人送药来,阿翁吃了好安睡。”

圣上摇了摇头,“阿翁不吃药了,这药太苦,已经吃够了。阿翁先睡下,等明日一早,你再来叫阿翁起床,好不好?”

一旁的皇后早就泣不成声,勉力压制住了哭腔道:“先别说话了,养养精神吧。”

圣上慢慢合了眼,这一合眼就没有再醒来,两日后崩在了式乾殿。

新皇继位,三年不改年号,但先帝的身后事要操持,各项琐事繁杂,这个新年也没能过好。

等到灵柩运往陵寝,已经是开春之后了,宫中派出的谒者沿着街道,将各处悬挂的白布都扯下来,萧索了一冬的建康城,终于重又迎来了生机。

院子里,小小的女郎拉着橘井在花丛中流连,摘下一朵花,就让橘井插在她头上,不多会儿插了满头,笑着大喊:“阿翁阿娘,快看我!”

神域和南弦正种一棵梨树,两个人为此争论不休,听了雪昼的喊声才直起身来,高声应承着:“真好看,莫不是哪朵云头上的天仙下凡了吧!”

当然打岔过后,该计较的还是要计较,神域喋喋抱怨:“什么树不能种,偏种梨树。这树寓意不好,为什么不种石榴?石榴多子多福,不比梨树强?”

南弦嫌他古板,“梨花白洁,有什么不好。就你忌讳多,穿鞋怕跑了,种棵树都怕分离。”

他很委屈,“我这样事事小心,到底是为了谁?”

她讪笑了下,“好好好,都是为我,都是为我。”

掩上土,浇上水,春日赏花种树,秋日摘果扫叶,都是人生点滴的小欢喜。

可能有些遗憾,有些不圆满,经历过,与自己和解,未来仍是可期。

艳阳之下仰头看,南弦已经在设想满树青梨的景象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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