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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可恶的白鹤(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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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可恶的白鹤

勒……剌……  勒……剌……  木丝卷动、一层层被割离主体。  这种轻雕木料的声音,不仅响在王葛耳边,更似一股奇特的韵律,能安抚每个木雕师的心。  “呼!”她吹去木屑,捏紧刻刀,继续凝神沿木块上“急”的反字边缘雕刻,只留下“急”字笔划,令其突出于木块表面。  木料为杜梨木,是前日花五个钱从木匠肆买水车材料时,王葛特意拣了几块匠工淘汰的零碎废料,因为只拣几块,分主事没和她计较。  贾舍村的野山也有杜梨,因其树干硬、难砍伐,村邻最多伐其刺枝搭在墙头。  “急”字刻好后,她右手骨节已经生疼,换新木块,用左手刻第二个“就”字。  前世王南行的家族有个分支,只承继传统木雕活字印刷技术,以及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宣传。木版活字印刷,首要难的,就是要会写一手宋体、反字。哪怕王家不承继活字印刷术的晚辈,比如王南行,打写字起,也必须练习宋体字,防的就是这门手艺日渐失传。  宋体字也叫明体字。此字体并非宋代发明,而是在明代中期随木版印刷发展,为了更适应木版刻字而创造的一种字体。因它模仿的是宋刻本,才被后世既称“宋体”、也称“明体”。  王葛目前并没有将活字印刷术提前数百年“创”出来的念头,提前能有啥用?大晋当前的造纸技术还很落后,哪怕谢氏这样的大族,在飞流峰的纸匠肆,也是用毛竹制纸,跟稻草、麻料所制的纸一样,均被称为“土纸”,根本不能用来书写。  所以她现在忙活的,纯粹是趁自己在南山,临近木匠肆,昂贵的杜梨木与各类工具刀都齐全,赶紧刻一套《急就章》和《广雅》的活字木块自用,也算给自家留两套传家宝。  勒……剌……  勒……剌……  刻木的声响在木雕师耳里,远比琴乐动人。  宋体字的特点是横细竖粗、字脚有力。  杜梨木则是最适合雕刻宋体字的木料,其硬度高、木质细腻、纹理直,在顺着纹理下刀时,手指必须时刻收、放用力。  “呼!”刻字期间,王葛要不停的远离烛火吹掉木屑,再靠近烛火,一旦看不清楚,刻错一丁点,整个字块就废了。有时靠近、靠近,闻到股糊味,才发现是散落下来的头发被燎到了。  笃、笃。  白鹤又来敲门。  王葛正好雕完“觚”字,放下刻刀,拉开门。白鹤冲她一歪头,那样纯真高雅!  她笑弯了眼睛。  紧接着骂:畜牲啊!  长的再灵性、再高雅,也不能一嘴就把她刚雕好的木块掠夺、飞走啊!  总共雕了“急、就、奇、觚”四个字,属“觚”笔划多!  “我我……唉!”大晚上的,她还不能大声喊。  强盗!让她白忙半个多时辰。  王葛郁闷回屋后不久,狡黠的白鹤骑着星月,重新返回精舍上空,它得意而优雅的呈螺形盘旋,再一猛子扎下,落至一个篱笆院。  此处不止一个篱笆院,而是三个,呈“品”字排列,距离琴泉水榭约有百丈距离。  每个院里,又各有三间竹舍,同样为“品”字排列。竹舍从外面看,为简单的竹木搭建,实则仍是版筑结构,双层竹墙,夹层筑土。  白鹤走近一个屋门,抬爪,在门上一扒拉,屋门没闩,打开后,来到主人谢幼儒身边。  谢幼儒、郭夫子、左夫子、卞望之四人难得相聚,相谈正欢。白鹤嘴一松,把叼来的木块扔到四人中央。  “赤霄……”谢幼儒一拉长音,白鹤就知道自己犯错了,立刻掉头逃出屋子。“这孽障。”他小声斥句,起身关门。  郭夫子拿起木块,起初看的是光滑反面,察觉指肚异样,翻过来,轻“咦”讶异。倒不是惊奇反字,在坐者哪个没拓过碑文?他惊讶的是刚从脑海中将此字正过来,就发现其字体方正不失锋芒,是从未见过的字体。  谢幼儒返回时,郭夫子已经用旁边火盆中的灰,涂满“觚”字突起,然后在白麻纸上使劲一按。四个不惑之年、通博经史的人物,此刻脑袋顶脑袋,都似瞧稀罕般齐齐盯准这个一寸大小的木块。  “幼儒兄,赤霄……它听驯吗?”郭夫子问。  左夫子:“明日多喂它两块肉,若不听,三块!”  卞望之“哎”一声:“胡闹,赤霄只能吃些鱼虾。”  “你看你们急的,我都没瞅清是啥……”谢幼儒边说边伸手,摸了个空。  郭夫子已经将木块塞进袖袋里:“不早了,明日还要授课。我先回去了,呵呵。”  左夫子指他背影一下,笑斥道:“此人啊,一贯如此吝惜!嗯?哎?郭骥骜!明日不是我授课么?”  次日一早,地面浅铺薄雪,不知雪何时下、也不知何时停的。  风疾。  琴泉水榭,左夫子坐的位置后方、两侧,童役用厚毡绕柱,阻挡寒风,令风吹不到夫子的位置。  王葛等弟子也还好,因为榭外旁听者基本将风挡严实了。寒天,旁听者不见少,反而多,大概都以为今日天气恶劣,可以赶过来占个好位置。  由此也可见,古人对待读书有多诚挚而向往。旁听者哪怕杵的稍远,哪怕听不大清夫子的传授,但起码能听清十一个弟子齐声的诵读吧。  “初,哉,首,基,肇,祖,元,胎,俶,落,权舆,始也……”  左夫子开讲后,先言欲知《广雅》,就得先读《尔雅》,于是王葛等弟子又开始抻着脖筋嗷嗷《尔雅》的第一篇《释诂》。  训与诂,即为训诂学。  用通俗的语言解释词义,为“训”。  用当代的语言解释古时的语言,为“诂”。  汉时起,训诂两门学问才开始连用。  左夫子一抬手:“停。现在为诸弟子先解释尔、雅二字。尔字,最早可追溯至殷墟契文。”他竹尺连敲三下。  三个童役走到案前左侧位置,三人抬臂横举一杆,中间那人竖一三角矛头。三人还各自抬臂、抬腿,做出非常奇特的动作。  左夫子:“他们组成的,就是殷墟契文中的‘尔’字。如今只能以此形状结构,定义为‘尔’字的起源,那此契文寓意为何呢……”  这种教学方式,大出王葛意料,真的太令人印象深刻了!她赶紧将仨童役摆的结构造型刻于竹简上。  也难为了这些童役,最前排有个三岁弟子竟然突然起来,去挠一童役的咯吱窝。  “噗!”又是二排中间的女弟子(今日红衣、红裳)先喷笑,笑的捧腹拍案。  左夫子举竹尺将最小的弟子吓回去。仨童役揖礼退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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