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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耙子手王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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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耙子手王葛

“外头冷,回屋说。”贾妪训虎头下来,把王葛拉进主屋,用两层被褥将她裹的严严实实后,褪掉那双冷汗浸透的足衣,把王葛冰凉的脚塞自己衣里。虎头则站阿姊后头给她扶紧褥子。  “大母……”王葛哪能让老人帮自己捂脚,才刚想挣开就被大母一巴掌呼腿上。  “快说说,考咋样?”  屋门口高高矮矮、齐刷刷的目光全注视着王葛。  她先一探身,拉住阿父的手,让他坐旁边后,说道:“大母,阿父,我考上……”  王二郎使劲咳一声。  王翁瞪二郎一眼,意思是:用你多嘴?虎宝说是头等匠工,那肯定就是头等匠工。  王葛见大父神情其实比二叔强不到哪去,干脆不提头等的事了:“我考上匠工了。”她脚微微往回缩,怕凉到大母肚子。  但贾妪紧接着把孙女的脚摁实在了,笑的见牙不见眼:“我就说、我就说嘛,虎宝准行!”  小贾氏一把将王菽推出来:“如今地里轻闲了,阿葛啊,明日起可真得好好教你从妹。说不定过两年,咱家能再出个匠、匠……是吧?”  王菽的脸臊红,阿母真是,连匠工都没听明白就急着把她推出来,急什么嘛,从姊才刚进屋。  “那是一定的。”王葛应下,转了话题问:“三叔哩?”  王蓬等好半天了,拉着幺妹过来:“我阿父又去沙屯了。从姊,你看我长高没?”  王葛揉着他小脑袋瓜,夸道:“不仅长高了,还壮实了。阿艾也高了。”  王艾腼腆的咬手指。  王翁发话:“都知道了吧,阿葛以后是匠工了,这是好事,村里要是有人问,照实说。但人家不问,谁也不许主动提!行了,除了长房,都回自己屋。阿菽去熬些姜汤,二郎,你去灶屋暖和暖和。”  主屋总算清静下来。  王葛看向窗棂,窗缝糊了新泥,窗下是新打的长案,案上有简策、笔、砚、烛灯,知道是特意为虎头置办的。席子靠东墙的地方叠放许多葛布,还有裁制好、裁剪中的裋褐。这是干嘛用的?  贾妪见孙女来回打量屋里,叹声气,轻问:“觉着变样了,是吧?”  “嗯。回来之前,想的都是屋里以前的样子。大父大母,阿父,跟二叔回来这一路,我可想你们了。”说这话时,她反手握住阿弟的小手,姊弟之间的思念,心有灵犀。  王翁:“人啊,都是离开家了,才知道想家。”  “是。”王葛垂头:“本来没觉得离开多久,从县里往回走,越离乡近,越难受,才知道刚开始的时候不是不想家,是没敢想……”  王荇一抽一搭,王葛揽过他,给他擦净泪,也擦掉自己的,继续道:“直到在苇亭见到二叔,在村口见到大父,心里才踏实了。还有,我考上匠工的事,大父不让跟村邻主动提是对的,我这头等匠工,唉,说实话吧……”  她将自己怎么考上头等匠工、怎么受游徼欺负、桓县令怎么帮她、录取为头等匠工时多少人羡慕她,然后哪家匠肆都不雇她,全娓娓道来。  一家人跟着她的讲述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大骂那竖夫、一会儿感激桓县令。  待她讲完,大父说道:“你考匠工是为以后考匠师,又不是为了一辈子在匠肆干活,有啥可愧疚的?再不容易挣钱,也比考不上的强。放心,天再寒,我和你叔父也会进野山伐竹料,耽误不了你练手艺。”  大母附和:“对。谁要敢拿头等匠工这事取笑你,大母第一个不饶她!”  贾妪知道,家里若有人敢嘲笑孙女,定然是二郎新妇。接下来,她将这段时间家里的事跟王葛简单一说。  地里是没活了,但一点都闲不下来。进入孟冬,王二郎每日都得去野山伐薪,顺便砍竹,采摘野芦菔。贾地主家收裋褐,人家给布料,自家只管缝,每套衣可换一升隔年的谷粮。  “你三叔啊,真是指望不上!还有,阿竹那孩子咋那么气人!”贾妪讲到三房就生气:“当初他天天掉泪想他阿母,你大父怜惜他,让他阿父把他送沙屯,怕姚家不情愿,还拿去了两大袋粮,那他就安心在那呆着呗。可倒好,自从上回说受了寒,让你三叔去沙屯一次后,阿竹就三天两头让人捎口信,回回说受寒。家里忙成这样,你三叔是来回往沙屯跑,去一回,就得搭一回脚力钱!我说那就接回来,别一趟趟的没完没了。哼,你大父不让接,那边阿竹也哭闹着不回。真折腾人!哼!”  贾妪很不满的斜王翁一眼。  王葛明白了,大母并不知道王竹做过的孽事。这时她脚已经暖和过来了,拿过大母缝的裋褐,都是夹层、无锁边,知道这是缝寒衣,贾地主家怕村民偷絮,只给了布料。  王葛想起在匠肆制方头履,连针脚距离都有严格的制式,就问:“大母,贾地主家分给村里这些活,没给衣样子?”  “给了,这些就是。连通袖多长都得按衣样子来裁。”贾妪拿过上衣下裤,比量,自夸:“让咱家匠工看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针脚距离不一样。”  贾妪回想一下,犯嘀咕了。“当时那佃户还真提了一句,针脚得按衣样子上的来。”  王翁“啧”一声:“那你咋不听?”  “我……谁家缝衣,还要求这么细?”贾妪越寻思越忐忑,“肯定不止咱家这样!那贾地主还能白让咱农户干活,不给兑粮?”  王翁:“肯定不会啥都不给,但人家把规矩都说头里了,到时少给咱一半,咱有啥理?正好阿葛回来了,赶紧拆了重缝。”  王葛抱起这堆衣物:“大母别管了,明天我全拆出来。”  长房三个离开后,王翁从布囊里掏出一个小竹筒:“呶,虎宝在县里药铺买的不龟脂,给你擦手用,说是治皴裂。”  贾妪拔开木塞,只见里头的白脂软糯晶莹,稀罕的一嗅,只有轻淡药味,一点也不难闻。  “这得多少钱?怪不得回来的晚,又去编东西卖钱了?刚才咋没说?”  “还不是怕你训她?她在匠肆没日没夜干了两天,挣了三十个钱。考上头等匠工,官府赏了一百个钱。她自己又编了些东西,凑了二十个钱。知道一入冬,你的手就裂大口……唉!买都买了,你可别……唉!”  王翁拧过身朝窗棂子看,老妻这双手,一入冬就太遭罪,有时皴裂的厉害还淌血水。家里现在是开始攒钱了,但哪处想过好些,不得花大钱?以前是不知道有这种药,可现在就算知道了,也只有虎宝舍得孝敬。  孝敬还得偷着孝敬,怕挨训。一百五十个钱啊,才买这一小盒药脂。  “呜……”贾妪捂住脸,使劲痛哭几声,再捶打老夫背几下,心疼的那股劲才好受些。“这孩子就是个耙子手啊!以后一个钱也别放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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